Friday, May 16, 2008

之间

因着做过医生的缘故,我以为我已经参透了生死的一大半。
第一次上解剖课之前,同学们相互恐吓说今天中午的红烧排骨怕是吃不下了。
等到摘下口罩,洗完手,肚子饿了,一个也没含糊的往食堂直奔,奔着一周一次的红烧排骨就去了,似乎谁也记不得上课之前说过的话。
毕竟年轻,禁不得饿。

再后来,考试临近,独自一人深夜呆在解剖室,与十几具浸泡了若干年的尸体为伍,用镊子扒拉扒拉这个,捅捅那个,仔细辨认着血管和神经,除了刺鼻的福尔马林熏得泪眼汪汪,倒也没别的不适。
怕不怕的,只是一种心理状态,可以约束的,可考试过不了,那是件很恐惧的事情,因为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。

再再后来,做医生了,死人的事情每星期见好几回,有时在医院值班,深更半夜被值班护士叫起给脑死亡已久的病人作心外按摩,至今还记得按摩一具没有生命的躯体的感觉。这个时候,医生永远要保持非常中性的面孔,不能显示你的任何情感,无需说太多的话,有条不紊的做着该做的事情,这样才能稳定家属的心。有几次我先在值班室里静静呆一会,把眼泪流完了,再出去见我的病人。

在生死之间穿梭久了,以为习惯了。
但是我忘了一点,我的病人临终时都很安详,没什么痛苦,因为很多就这么昏迷着过去了。
灾难临头的瞬即,每一位逝者以他特有的姿势,面容,讲述着不一样的故事,个个淋漓着鲜血,我想我若是在现场,只怕是又要遭遇一场洗礼。


我为牺牲自己换来孩子生命的母亲泪流满面。我想我永远无法穿越这样的生和死。

真的希望自己相信上帝是存在的,是怜悯的。




[故事]

抢救人员发现她的时候,她已经死了,是被垮塌下来的房子压死的,透过那一堆废墟的的间隙可以看到她死亡的姿势,双膝跪着,整个上身向前匍匐着,双手扶着地支撑着身体,有些象古人行跪拜礼,只是身体被压的变形了,看上去有些诡异。

救援人员从废墟的空隙伸手进去确认了她已经死亡,又在冲着废墟喊了几声,用撬棍在在砖头上敲了几下,里面没有任何回应。当人群走到下一个建筑物的时候,救援队长忽然往回跑,边跑变喊“快过来”。他又来到她的尸体前,费力的把手伸进女人的身子底下摸索,他摸了几下高声的喊“有人,有个孩子 ,还活着”。

经过一番努力,人们小心的把挡着她的废墟清理开,在她的身体下面躺着她的孩子,包在一个红色带黄花的小被子里,大概有3、4个月大,因为母亲身体庇护着,他毫发未伤,抱出来的时候,他还安静的睡着,他熟睡的脸让所有在场的人感到很温暖。 随行的医生过来解开被子准备做些检查,发现有一部手机塞在被子里,医生下意识的看了下手机屏幕,发现屏幕上是一条已经写好的短信“亲爱的宝贝,如果你能活着,一定要记住我爱你”,看惯了生离死别的医生却在这一刻落泪了,手机传递着,每个看到短信的人都落泪了。

1 comment:

小迷糊 said...

妈妈的心,都是相通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