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我回头试图看看幼时的我,我看到的总是另一个陌生的黄毛小丫头,我们之间隔着一道厚厚的玻璃,我想摸摸她,却总也够不着,她在玻璃那边睁着一双小鸟般的眼睛,也好奇的看着我。我们就这么相互看着,没说话。
我看到她赤脚走在烈日下,提着小篮子,里面是刚摘下的棉花,紧紧跟在她外婆身后,努力的踩着外婆的影子,她以为就晒不着太阳了,可为什么还是热;
我看到她站在水田里,惊慌的叫道,外婆,有好多蚂蟥,我腿上有好多蚂蟥。外婆过来一个一个的把它们拍下来,小姑娘腿上留下一个个暗红的小口子,痒痒的;
我看到她提着篮子和小伙伴们一起来到废品收购站,篮子里有空牙膏皮,破旧的鞋子,一块锈铁,一小堆碎布,一个背着一大捆柴的汉子进来又出去了,那捆柴挂走了她的小篮子,她眼睁睁的看着篮子和那担柴一起出门,慌张的不知该怎么办,也不敢哭,最后伙伴们把他们的所得分了几个钢崩给她,回到家外婆给了她一个铁皮的小圆盒子,她把那几个钢崩放了进去,她很意外很高兴居然这些钱都是给她的;
我看到她低着头在收割过的稻田里捡落下的稻穗,一下午可以捡到一小篮子;我看到她在田野里辨识哪些是猪爱吃的草,看到那些叶子肥厚多汁的,她就一把扯出来,在地上摔打掉根上的泥土;我看到她大清早爬起来提着小桶子往外走,因为外婆说河水浑了,要去村前的小河里捞些小鱼小泥鳅,水至清则无鱼,这道理远在小姑娘断文识字之前就作为基本常识记在心里了。
很多年很多年过去了,一个春夏的午后坐在家门前的石级上打越洋电话,得知小姑娘的外婆过世的消息,看着草地里一朵白花在风中摇曳,竟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2 comments:
也常常有这个感觉,看过去的自己,好像看的是前世--想哭,不知如何哭;想笑,也不知怎么笑。
是啊,恍如隔世指的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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